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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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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辭本以為二人是要去達娜的家,但是沒想到達娜並沒有回去,而是來到了集市上的一處住所。

這是個簡陋的屋子,周圍沒什麽鄰裏。

達娜推開破舊的門走進去,“家裏亂,你湊合著住。”

家?

藍辭疑惑,達娜的家不是在那片無人之地麽?

她怎麽會說這裏是她的家?

藍辭一邊想著一邊跟達娜進了門,門內院子裏有幾件破舊的屋子。

達娜隨便指了一間,“你就住這,自己整理。”

說完她便轉身進了另一間屋子,關上了門扉。

合上的那一刻藍辭能敏銳地感受到她情緒的低落。

那個掌櫃究竟跟達娜說了什麽,讓她在片刻之間情緒轉變地得如此之快?

在接下的兩天裏,藍辭都沒看到達娜,也不知道她去了何處。

直到第三天淩晨達娜才回來。

由於再煉化以後,藍辭對周圍的動靜更加敏銳,所以院子裏一點動靜他便醒了。

說是醒了,其實並不準確,因為活死人不需要睡覺。

他不過是假裝自己還是個正常人罷了。

何其可悲。

藍辭苦笑,下了床鋪,去了院子裏,果然看到達娜在將駱駝身上的韁繩綁在樹上。

他這邊的動靜很快引起了達娜的註意,達娜向他看過來,疲憊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沒睡?”

藍辭搖了搖頭,他根本不需要睡覺。

達娜以為他是睡不著,於是笑了笑,本就沙啞的聲音變得更加嘶啞,她道,“早點睡。”

說完她便要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藍辭見她離開,有些著急,無意間驅動了體內的力量,一個閃身便堵到了她的跟前。

達娜怔住,但是卻並未驚訝於他的能力,她問,“你還有事?”

藍辭忽略了達娜的反應,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達娜想了想,沈吟道,“我去給你拿紙和筆。”

藍辭跟著達娜進了她的屋子,達娜很快為她拿來毛筆和紙張。

藍辭拿起毛筆,蘸了墨,寫道,“你去了哪裏?”

達娜回,“去了父親那裏,有些事。”

藍辭寫,“最近可有什麽難處?”

達娜看了沒回。

藍辭註意到達娜的神色有些細微的變化,他繼續寫,“可否和我說?”

達娜的眼中閃過猶豫,但是只有一瞬,她又堅定下來,她看著藍辭,搖了搖頭。

她不能和他說。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其實是個為了錢而殺人的女子。

藍辭抿唇,沒再繼續寫。達娜的眼神堅定,他知道就算他說的再多,她都不會和他說的。

“很晚了,睡吧。”她道,語氣無力。

藍辭雖有一肚子的疑問,但是被達娜下了逐客令,他也只好離開。

午時,達娜又出去了,這次沒帶上駱駝。

藍辭留心,偷偷跟在了後面。

達娜去了上次那個地方。

藍辭躲暗處,將通識開到最大,以便能聽清達娜和掌櫃的對話。

“何日來取箭?”達娜問。

“明日吧。”掌櫃的道。

“何時殺他?”

“等到了時機會通知你。”

達娜頓了一下道,“他究竟是何人,為何白嶺堂的人要如此對他窮追不舍?”

她雖然用箭殺了那個人一次,但是她卻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連長相都不知道。

上一次殺人,是在遠處,她的旁邊有一個白嶺堂的人在指點。

當時是在戰場,周圍都是劍戟相向的士兵,一片混亂之中對箭的命中率實在是一個考驗。

而且那個白嶺堂的人特意叮囑她要一箭射中,應該是忌憚擊不中會引起那個人的警惕。

她沒看清那個人長什麽樣,但是經白嶺堂的人的提醒,她還是一眼就在混亂的人群中找到了那個人。

不是因為她的視力有多好,而是因為,那個人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

即便是在混亂的戰場上,依然能一眼找出。

那個人殺敵之時,手起刀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每一擊都能讓人斃命。

若是她一箭射偏,便很有可能引起他的註意,再想殺他就難了。

第一次,她對自己的箭術有過懷疑。

但是很快她便壓下了心頭的不安。

拉弓搭弦,一氣呵成。

箭射出之時,她的手還在抖。

直到看到那個人倒下,她才回過神來。

她射中了那個人的心臟。

她殺了一個人。

這是她永遠的噩夢。

“不該問的事就別問,這不是你我該知道的。”掌櫃的冷冷道。

“知到了。”

達娜從回憶中回了神,臉色發白。

二人又說了兩句,所有事情都敲定之後,她便出了門扉。

剛走出門便看到藍辭站在那裏,似乎在等她。

達娜的嗓子有點幹,看了他半晌,才道,“你都聽到了?”

藍辭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看著她。

看來他全部都聽到了。

達娜苦笑,算了,聽到就聽到了吧,她也沒什麽好解釋的。

她麻木地繞過藍辭,往前走。

沒走兩步,手上忽然冰涼一片,她的手被他拉住了。

她的身體僵住。

他的指尖正在她掌心輕輕地劃著。

“我幫你。”他寫。

達娜心中動容,眼中幾乎要落淚。

什麽啊。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

可是這次她不能再讓他幫她。

她怎麽能讓他殺人。

達娜深吸一口氣,將手從他手中拽出,“不需要。”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無助的小女孩,需要他的幫助。

藍辭堵住她前進的路,眼神不容置喙,他再次抓住她的手,寫,“告訴我,全部。”

達娜沒理會他,只是一味地要將自己的手從他手裏拔出來。

然而一個人類的力量又怎麽能比得上他這個活死人。

只要他握著,她根本就動不了分毫。

“你到底要怎麽樣?!”屢次掙脫不了,達娜終於吼了出來,她的眼睛有些發紅。

他到底要怎麽樣?

偏要她說明白,偏要讓她告訴他,他當年救的一個小女孩,現在成了殺人犯?

羞恥,難過,無助……

無數的情緒交織在她心頭,讓她忍不住咬牙哭了出來。

藍辭有些手足無措,他握住她的手放松了些,他想了想,寫,“別哭。”

達娜依舊在哭。

藍辭又寫,“別殺人,一起解決,你我。”

達娜渾身一震。

她擡頭看他,那張堅硬又恐怖的臉似乎多了一絲柔和,眸子一如當年那般溫柔。

是啊,他本來就是個溫柔的人。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她第一次見他,並不是從野狼口中救下他的那次,而是更久以前。

整個南疆籠罩在火海裏面,她的親生父母都壓死在了燃著火的房梁之下。

她無助地站在火海裏,腳下是密密麻麻的紅色妖陣。

她看著奔走的人們一個個死在了妖陣當中,絕望地哭泣著。

那時她以為她就要死了,但是他來了。

她當時並不知道他是藍辭。

僅有七歲的她看到他半邊恐怖的臉,差點嚇壞了。

他看著她嚎啕大哭的樣子,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而是蹲下來,溫和地跟她說,他是來救她的,要帶她離開。

明明當時她那麽害怕他,但是看到他唇角的淺笑,突然就沒有那麽害怕了。

她將她臟兮兮的小手交到他幹凈的大手裏。

她就這麽跟著他離開了南疆。

大火,瘟疫,鮮血……

所有的一切都在漸漸遠離,他變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然而好景不長。

他最後還是離開了她,猝不及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獨留她一個人漂泊。

在沒遇到魏石貫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她想她是恨藍辭的,恨他中途拋棄了她,恨他的不告而別,恨他總是隱藏自己的情緒而不告訴她。

然而每當恨他一次,她就不可避免地責怪自己一次。

她有什麽資格恨他,她的這條命都是她給的,她又有什麽資格奢求他永遠留在她身邊?

就像現在,她又有什麽資格讓他和她一起承受這份劫難?

達娜流著淚拒絕道,“不,我自己解決,你松手!”

藍辭一動未動。

達娜用力掙紮,未果。

她停止了動作,看著藍辭的眼睛紅得可怕,她冷靜道,“藍辭,我的事不用你管。”

藍辭。

她在叫他藍辭。

藍辭猛地一怔,手不經意便松開了。

達娜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立刻將手抽出,繞過藍辭,走了。

藍辭頓在原地,忘記追上去,他的身子在顫抖。

她認出了他。

她是何時認出他的?

她怎麽會認出他?

藍辭的大腦一片混亂,他的手摸到自己的臉上,堅硬又冰冷以及密密麻麻的紋路,讓人膽寒。

這張連他自己都認不出的臉,她是如何認出的?

心中一時間五味雜全。

……

……

夜幕降臨。

達娜還沒有回來。

藍辭守在了門前,他有很多事要問她。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他等了不知道多久。

達娜依舊沒有回來。

藍辭看向院子裏拴著的駱駝。

駱駝還在,她能去哪裏?

“去了父親那裏,有些事。”

達娜的話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藍辭眸子一亮,緊鎖的眉頭舒展開,達娜很有可能是去見魏石貫。

想到此藍辭不再等著,而是伸手在空中劃破一道黑口,黑口很快便裂開了。

再煉化之後,能力倒是增長了許多,使用法術比以前順暢了。

藍辭穿過黑口,出現在了達娜真正的家門前。

低矮的屋子裏亮著昏黃的燭光,能聽到裏面的對話聲。

魏石貫咳嗽了兩聲,抱怨道,“……這湯藥也太難喝了。”

達娜無奈道,“忍著喝下去,病才能好。”

魏石貫嘆了口氣道,“我這病也好些年了,能活一天是一天,藥也是不頂用的,達娜,這錢你該省下來,日後嫁個好人家,不能沒有……”

“別說了!”達娜將盛藥的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哐當一聲,嚇得魏石貫一抖!

達娜氣道,“你得給我活著!你若是死了,那我便一輩子不嫁人!快把藥喝了!”

魏石貫吞了吞口水,接過藥就是一飲而盡,不敢拖泥帶水,也不敢再

說什麽喪氣話。

藍辭站在門外又聽了一段閑話家常,裏面終於沒了動靜,過了一會,聽到走過來的腳步聲。

門被打開,達娜端著碗出來了,她看到他楞了一瞬,接著就轉開視線,裝作沒看見往旁邊走。

藍辭不給她離開,擋在了她面前。

達娜冷冷道,“你究竟想怎樣?”

藍辭拿出藏在腰間的紙條,展開,“你何時認出的我?”

達娜目光頓在字條上,端著托盤的手緊了緊。

“救你的時候。”她道。

在野狼口中救下他,他摘下面具的時候,她就已經認出了他。

只不過藍辭沒認出她來。

藍辭抿唇,原來在他昏迷的時候她就已經認出了他。

藍辭換了個字條,“為何當時不與我說。”

“沒必要。”達娜冷漠道。

達娜的態度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他並不想過多的糾結此事。

藍辭換了字條,“你要殺何人?”

“……我不知。”達娜臉色不太好,她不太想討論此事。

藍辭蹙眉,看達娜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看來她的確不知道要殺的是何人。

他的字條用完了,若要再說寫什麽,只能……

藍辭沒有猶豫,拉起達娜的手,寫了起來。

達娜一怔,沒有掙紮。

藍辭道,“何時動手?”

達娜搖頭,“不知,必須等雇主通知。”

“雇主是誰?”

“白嶺堂的人。”

白嶺堂!

藍辭楞住,“白嶺堂為何會找上你?”

白嶺堂本身就是一個殺手組織,裏面高手無數,又怎麽會雇傭別人去殺人。

達娜沈吟道,“因為我的箭術。”

藍辭楞了一瞬,便反應過來。

的確,達娜的箭術,他也是見識過的。她救他和白枳的那天,那麽遠的距離便能射死一匹正在快速奔跑的野狼。

這樣的箭術,就算在整個周昌都找不到一個。

達娜繼續道,“我的阿爸,魏石貫,他曾是中原的箭聖。”

藍辭轉眸看她,眼中滿是驚訝。

原來當年歸隱的箭聖竟然是達娜的父親!

怪不得她能有如此高超的箭術!

“我陪你一起去。”藍辭寫道。

達娜咬牙,“你瘋了麽?你要陪我一起去殺人?”

藍辭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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